建安辞赋
西汉以润色鸿业,托意讽谏为目的大赋,随着汉王朝的衰退一同趋于式微。东汉中后叶以还,宦官、外戚轮流专权,政治黑暗混乱,抒情小赋兴盛起来。张衡、蔡邕、赵壹等人的作品就是代表。他们在赋中或欣然归隐(张衡《归田赋》),或愤世嫉俗(赵壹《刺世嫉邪赋》),或慨叹纪行(蔡邕《述行赋》),均体制短小,抒愤寄情,开辟了汉赋的新天地。
建安赋作家面对汉末动乱,耳闻目睹两京残破,天下板荡的时局,亲身体验战争乱离、戎马倥偬的艰苦,加之主观思想中的经学桎梏已彻底打破,客观形势上又有建功立业的机遇,而且还有当权执政者的提倡鼓励,“魏武以相王之尊,雅爱诗章;文帝以副君之重,妙善辞赋”,于是他们继承汉末抒情小赋的优良传统,在赋的创作上驰骋才华,形成建安赋作情文并茂的特点。
纵观建安辞赋创作,以下几个特点最为突出。
首先,有一个自觉主动进行辞赋创作的作者群,他们积极创作,互相切磋,写出了大量赋作,而且进行理论探讨。建安时期赋作今传l8家,作品l84篇,又主要集中在三曹、七子等邺下文人集团中。而且他们经常共同创作同一题材或同一题目的作品。同时,他们还自觉地对赋作进行批评,如曹丕说“诗赋欲丽”,这些无疑会推动赋作的发展。
其次,建安作家由于思想较为自由,其赋作的题材更为广泛。大自然的寒暑阴晴(《大暑赋》、《秋思赋》、《愁霖赋》、《喜霁赋》)、飞禽走兽(《孔雀赋》、《白鹤赋》、《愍骥赋》、《神龟赋》)、瓜果树木(《瓜赋》、《桔赋》、《柳赋》、《槐赋》、《桑赋》)、沧海长河(《沧海赋》、《灵河赋》),社会中的悲欢离合(《哀别赋》、《感婚赋》、《离思赋》、《慰情赋》)、穷通行藏(《悲命赋》、《遂志赋》、《厉志赋》、《玄畅赋》)、怜寡伤夭(《寡妇赋》、《伤夭赋》)、怀亲念友(《怀亲赋》、《念友赋》)、征战行役(《出征赋》、《述行赋》),以至登临游猎、弹棋投壶皆可入赋(《登台赋》、《校猎赋》、《弹棋赋》、《投壶赋》),广阔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貌。
再次,建安赋作的抒情性进一步加强。与两汉大赋的义归讽谏不同,建安作家用赋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细腻感受,抒写自己的浓烈情感。他们写赋,不是为了美刺,也不是向君主劝诫,而是真实深切地抒发自己的情怀。如曹丕的《悼夭赋·序》说:“族弟文仲,亡时年十一。母氏伤其夭逝,追悼无已。予以宗族之爱,乃作斯赋。”赋云:“气纡结以填胸,不知涕之纵横。时徘徊于旧处,睹灵衣之在床。感遗物之如故,痛尔身之独亡。愁端坐而无聊,心戚戚而不宁。步广厦而踟蹰,览萱草于中庭。悲风萧其夜起,秋气惨以厉情。仰瞻天而太息,闻别鸟之悲鸣。”这完全不是经生式的“兄宽弟忍,父慈子孝”的说教,而纯然是寒秋深夜睹物伤情,怀念幼弟而潸然泪下的一片真情。
建安赋作在艺术形式方面也有新的进展,成为汉赋向南北朝骈赋变化的开端。赋体的特点是讲求辞藻和形式工齐之美。汉大赋作者中,虽已有不少俳偶之句,却没有像魏晋六朝这样自觉追求和刻意锤炼。到了建安,尤其是后期之作,对偶工整和辞藻美丽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不但辞藻流利妍美,对仗工巧整齐,而且注意到韵律和谐,开启六朝美赋创作之风气。